“嘿,你胃口还大呢!”王朔道,“现在搞家装,利润有好多你又不是不了解,赚都赚不到10%,未必我还要倒贴钱给你啊?”
“你放心,我会让你赚得比我多。”章大千说,“这家客户很富有,如果是一般的小客户我也没必要找你了,再多也赚不了几个钱。”
王朔的兴趣提高半分,他问:“有多富有?现在的家装,多也不过是一、二十万。”
章大千伸出右手中指、食指晃了晃说:“这个数。”
王朔为自己言中而自豪:“是不是嘛,我说的不错吧,不过20万的装修量,赚得到好多钱?”
章大千摇摇头说:“你错了,不是20万,而是两幢别墅,每幢别墅有400多平方米。”
王朔眼前一亮,拉着章大千的手说:“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说话。”
章大千把手扯回来说:“我们办公室无人,我走不开。你有兴趣的话,我们下班后谈。”
两人约好下班后在茶房见面详谈。王朔盘算着两幢别墅近900个平方,装修起码得花个上百万,赚个二三十万没问题。但想起章大千索要10%就得给十万,隐隐觉得心痛。一个下午都在思考到时如何赖掉这十万。
非典时期,热爱生命的人们不敢在外休闲,茶坊几乎空无一人。老板对这时敢来光顾的客人万分感激,服务小姐的笑可自动滴下几滴蜜来。王朔和章大千觉得不自在,告诉小姐要谈事,让她们离远点。
章大千担心王朔到时赖账,坚持要他先支付2万元引荐费,其他费用根据工程进度分批支付。
王朔没想到章大千早已想到赖账的防范措施,内心骂章大千狡猾,但脸上不敢流露任何不高兴的神色,怕这笔生意黄了,口里答应:“章老弟,你放心,哥老倌我咋会赖账呢?我们又不是合作一次就不合作了。10%的钱,我绝对要给你的,可是,你也晓得,我一直手头紧,你喊我一下子拿2万块钱,我到哪里去找?”
章大千不为所动,冷冷笑了笑说:“我想,任何一家装修公司都愿意先支付2万元给我来接这笔生意的。你王总看着办吧。”
王朔恨得咬牙,用报纸遮住脸部待脸部恢复亲切自然的神色后拿开报纸说:“兄弟,反正迟早要给,我也不讲价钱了。等到签合同时,一手签合同,一手给你钱,你看咋样?”
章大千本想先要到钱,但想万一生意有意外这钱还要退,就按王朔所说的做也没关系,不怕他赖账,他不给自己还是可以把生意搅黄。
第二天上班,莫文未查看来电,询问章大千有没有客户联系,章大千拍胸口发誓说没接到业务电话。幸好莫文未没有盯着他的眼睛看。章大千庆幸脸上的微红没被发现,出卖不了自己,但提醒自己还要加强练习,要达到扯弥天大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炉火纯青地步。待莫文未走后他同别墅的业主史木柱联系,问何时可去看房子,搞设计。
史木柱说这段时间“非典”猖獗,装修的时间可以向后挪一挪,但可以先谈谈。章大千赶紧约他在茶楼见面。史木柱想了想定在下午见。
下午,章大千与王朔一起赶到史木柱指定的茶楼。才坐定,有人过来问是不是装修公司的人,来人介绍自己叫李向阳,是史木柱的装修谈判代表,把史木柱亲笔签名并盖了指拇印的全权委托书拿给章王二人过目。
李向阳开门见山地说:“史总委托我来做这件事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认认真真地对待。不妨坦白地告诉二位,我们史总很有实力,十五贯集团大家知道吧——”待章王点头后——“就是我们史总的。别看我们史总并未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但他占94.8%的股份,资产已过十亿。所以说,钱不是问题,我们追求的是环保、舒适、美观大方。其他的我们都不会斤斤计较。”
王朔掩饰不住兴奋:“李经理,那我们就去看房子,开始搞设计吧。史总一定会满意的,我们公司才被评为芙城家装八大金刚品牌,你想,在几百家家装公司中,我们排在前八名,这档次还不高啊?!”
“不忙不忙!”李向阳把身子挪一挪,在藤椅上陷得更深一些,“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些问题要先谈好,不谈好到时候扯皮多,不仅伤和气,还要误事。”
“还有哪些事要商量?”章大千说,“我们去把房子测量好,马上开始拿方案,签合同,程序就这么简单啊。”
李向阳眼睛扫了扫两人面部,严肃地说:“如果我们只是三四十平方的小房子装修,当然很简单,但我们是两幢别墅,如果仍然这么简单地考虑问题,万一出了事咋办,装修这东西又不能拆了重来。”
王朔问:“房子都没看到,先谈啥子问题呢?”
李向阳指着王朔道:“你这个同志一点觉悟都不具备,还是老总?你学习过‘三个代表’没有?这‘三个代表’可是一盏明灯啊,对各行各业都有伟大的指导作用。如果你们不把‘三个代表’学习好,不深刻认识到‘三个代表’的重要意义,是不可能把我们史总的这两幢别墅装修好的。”
王朔想辩解说很多装修公司的老总都是这样的,章大千怕他情绪激动坏事,赶紧说:“李经理,我们公司现在正准备认真学习‘三个代表’,用‘三个代表’的重要理论来指导公司发展。我们深信,离开‘三个代表’,我们公司只有死路一条。今后在学习中遇到有搞不懂的我们还要向你请教,请你不要推辞,当然,我们是要付讲课费的。”
李向阳的脸上有了慈和的微笑,他说:“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办事就要有社会主义国家的办事特点,这一点是不能马虎的。这个小同志觉悟蛮高嘛,有悟性。装修行业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几百个行业中的一个,不能例外。现在全党都在学习‘三个代表’,你们是不是党员?”
王朔与章大千都低下头惭愧地说不是。李向阳微笑中带着得意:“难怪的,不是党员,觉悟当然要差点,你们知道我入党好久了吗?”
章王二人没学过算命先生的预测术,也不能做李向阳肚子里的蛔虫,都说不知道。李向阳请二人猜。两人一个猜八年,一个猜十年,李向阳都摇摇头,又猜了几次仍不准,李向阳耐不住心头悬挂,自己说是十八岁就入党,是当时班子中最年轻的党员,到今天已经43年了。章王二人计算一下同时知道李向阳有了61岁。
61岁的李向阳感慨自己现在的政治觉悟很高,在政治上完全成熟了,不亚于任何一个政治家,可惜的是还没等成熟时,55岁就退休了,像一个刚长成年的少女被弃入冷宫一样。他感慨这退休政策不合理,浪费了很多像自己这样的人才。但自己不像那些人才,那些人胸无大志,退休后就失落沉沦了,自己却要为社会贡献余热,把多年当副支部书记做思想工作的经验用在帮助十五贯集团的职工教育上。他说自己的教育很受职工欢迎,大家听得鸦雀无声。王朔与章大千并不知道,李向阳在单位上只给两位勤杂工做思想教育,这两位勤杂工是单位助残行动的受益者,都是哑巴,当然也耳聋,他们最喜欢听李向阳讲课,因为听课时可以不用干活。
王朔和章大千都表示对李向阳万分景仰,心里着急,但口里仍只能说:“李经理,具体怎么做,请你指示安排。”
李向阳口里虽说“好好好”,但想想自己也无话可说,就用当支部副书记时从正书记那里学来的方法,叫大家都考虑十分钟,然后就刚才的谈话发表看法。
王朔章大千无奈,只有胡思乱想了10多分钟,章大千发表自己的看法:“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听了李老师——请允许我以后改口喊你李老师——的一席话,我觉得这句话存在严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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